醉意阑珊的慕容枫被引进内殿时,慕容杰深皱的眉宇愈加紧拧:“你这是宿醉到现下,还没醒吗?”
“一个冷宫皇子,宿醉有甚干系,一国之君不也这般浑浑噩噩。”慕容枫冷笑着,扯了扯衣袖上的褶皱,袖口和袍角皆残留着酒渍,散漫随意的模样,仿佛是被判了死罪之人。他嘴角的弧度尖刻而轻蔑,但眼中却沉淀着隐痛与悲怆。
身为九五之尊的帝王,第一次被人如此鄙薄嘲讽,而且是被自己嫌恶至极的庶子。慕容杰登时未反应过来,几乎要以为在做噩梦。但慕容枫冰刃般的眼神,将他的思绪拽回,不由愈添疑云。
周海偷偷觑了慕容杰一眼(因慕容杰事先吩咐过,此次传唤不许让旁人知晓,周海已屏退了其余内官侍从,现下他是唯一的旁观者),慕容杰脸色沉如黑云压顶,但还是勉强忍住了,而且没有示意周海告退,而是下意识地握紧了衣袖中的匕首,难道以为慕容枫要弑父?
应该不至于吧,据周海对慕容枫的了解,觉得他更擅长玩阴谋暗器。不过他还是按照慕容杰的意思,提防地朝前走了两步,以便护驾。
“哼!”慕容枫显然尽收眼底,寒刃般的目光划过慕容杰之后,竟直接在宫锦上坐下,从袖口拿出酒囊,饮了一口:“皇上想问什么,太子妃的事吗?这事、我不醉的话,还真不忍心回答。”
“果然是你做的……”慕容杰深呼了口气,低头看着宫锦上那黯淡的身影:“你这又是何必,扯上别人做什么,不是该报复我才对吗。”
“这是当然,正因为要报复你,所以才不得不扯上别人,否则,皇上以为我在愧疚什么。”慕容枫将酒饮尽,抬起幽冷古潭般的眼睛,紧盯着自己的父亲:“都说我是冷宫怨魂,我自要当之无愧。”
“你不是查得很清楚吗,我在冷宫只爱酿酒,酒意深重就成了毒,一盏‘痴梦’,足够让你入梦寻爱,至于迷(药)嘛,后宫多的是。”复仇的**如烟花般在慕容枫的眼中燃了一瞬,顷刻又沉进了深渊里,幽夜般凄寂。
“你、你什么意思,这……这不可能!”慕容杰只觉胸口仿佛被鬼手闷住,抑得喘不过气来,他幽幽想起,几个月前的一场梦,梦中的含笑那般真切地被自己紧拥着,却在止不住地低泣,昏蒙中,他以为是相隔碧落黄泉的思念,怎料竟是来自阴森地狱的仇怨!
慕容杰不可置信地跌坐在龙椅上,脸色由阴沉转为灰暗,有种被鬼雾笼罩的慌乱与虚妄,自己不是一直都在运筹帷幄、暗中掌控一切吗,怎会让这孤魂怨魄般的皇子阴谋得逞,落入难以挽回的陷阱:“不可能,不可能……”
“是真是假,皇上想想太子妃看你时的神情不就知道了吗。”慕容枫费力地扬了扬唇角:“怪只怪,你为何把人逼到绝境。我一直觉得,绝望之花就像剧毒的罂(粟)般凄艳诡丽,像我母亲在一个个痛苦的黑夜,咳出的鲜血。”
“我就是想让你尝尝这滋味,即便鸩毒陪葬、斩首凌迟都在所不惜……”
慕容杰捂住胸口,他蓦地想起,谒陵前日,就是在这内殿中,慕容栎将佩戴的玉牌给刘璃看,告诉她自己母妃的名字叫“含笑”时,刘璃那骤然苍白的脸,若不是慕容栩扶着、等等,慕容栩应该还不知晓吧!刘璃定不会告诉他的。那徐后呢,她会不会打探出来?这也在慕容枫的计划之内吧,他会告诉她们母子,还会告诉栎栎!他不敢再想下去,原本锐利的双眼如失明般看着慕容枫。
“皇上何必惶骇,我早就‘疯’了,你赐的名字,我算是十分对得起。”慕容枫扔了酒囊,摇晃着起身:“要杀要剐,对我来说皆是好事,大仇得报、唯剩赎罪。”
周海战战兢兢地悄觑慕容杰,尽管心腹多年,揣摩圣意早已轻而易举,但冷宫皇子用满腔的仇恨造出这场乱(伦)大祸,他的惊愕比慕容杰更甚,因为其中还夹杂着恐惧,深恐慕容杰会怪罪自己(怎就让慕容枫觑到了空处,偷偷倒了毒酒,这里面定还藏了奸细——同为仇恨之人吧,后宫悲仇交加的女子多的是,从这点来看,慕容枫并不难找帮手)。
不过,慕容杰现下没心思想其它的,满脑子只有四个大字——无法挽回。终于,在慕容枫准备离去时,他混沌的思绪想到了什么,喊住了他:“你知道吗,那、孩子、已经没了。”
“什么?!”慕容枫转过身,将信将疑地看着慕容杰:“此话当真?什么时候没的,她去谒陵前夕分明还、”
三人瞪大了眼睛,连周海眼中都藏不住的惊惧,因为,事关(国)誉。
钺国太子不会探到了什么吧?怪不得那般潇洒自得、胜券在握。以他们对刘璃的了解,她清醒时断不会吐露半个字,可是、因剧痛而混乱的神思呢……会被套出多少可怕的秘密!
“毒箭离弦,就由不得自己了。”慕容枫苦笑着,低头看自己的手,这仇恨的苦果显然超出了他的预计。刘璃是名将之后,美丽清贵、温柔坚忍,和父亲刘毅的感情那般深厚,却被异(国)之人看见自己最羞辱绝望的模样,尊严凌迟。
“偿命都不够了吧。”慕容枫心中的愧疚之情如地狱烈焰般,在心头灼烧起来,他看着自己的左手,只觉满目疮痍。
慕容杰第一次注意到慕容枫的手,简直有些不能相信,之前在宫宴上也偶尔瞥见他执杯饮酒,并未觉察到什么不妥(因为根本也不甚注意),现下才发觉到他那总是有意无意掩在衣袖中的左手,竟泛着青黑色,且大半个手掌都是斑斑伤痕,并非刀剑器物所伤,而是、年深月久地酿酒泡酒、研制复仇剧毒,那融进血液、侵入肌肤的致命之怨。
“你去吧……”慕容杰深呼了口气,青苍的脸庞被阴郁的黑云笼罩着,竟有些看不分明。
照这情形,他是打算放过慕容枫了,可慕容枫看着他深渊弥雾的眼,却倏然慌张起来。尽管从出生到此刻,慕容杰都未曾给过他丝毫父爱,可在这决断关头,他还是瞬间就洞悉了慕容杰黑暗阴森的决定:“皇上,别那么做。”
“事情不是你惹出来的吗,现下倒是优柔寡断了。”慕容杰凛起眉毛,用厌恶的神情掩饰心虚。
“刘璃央求过我,别弄到让慕容栩连回忆都不敢的地步、”
“呵,你大恶都做了,还在意这点小‘情意’。”慕容杰决策已定,不愿再改,摇手让慕容枫快走。
“因为慕容栩同我一样,都是孤冷缺爱之人,我的复仇,原是想对慕容栎的。但觉得自己中毒太深,活不长,等不到那个时候,只好退而求其次。”慕容枫幽冷的眼睛注视着慕容杰,告诫般道:“皇上,别那么做,不许那么做。”
“怎么,你如今良心发现,想要揭穿吗?”慕容杰拿出袖中的匕首,在龙椅上敲了两下,铮铮之声后,扇窗忽然打开,“飞”进四个黑影。
慕容杰使了个眼色,四人便如鬼差般将慕容枫围住。
“将大皇子押到暗房去。”慕容杰语气阴沉:“你要知道,我是铸造怨魂之人,自然更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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